2018年1月31日星期三

為DQ公投


沒有最荒謬,只有更荒謬。最卑鄙的,還在後頭。

上次DQ梁天琦,當局至少在新聞報導裡或社交網站上,這裡那裡搜集並堆砌出所謂「證據」,才借故取消其參選資格。

今次,周庭是新面孔,在黃之鋒和羅冠聰都鐵定參選無望時,毅然出來接棒。時日太短,痛腳難找,但欲加之罪,何患無詞。不能DQ一個人,索性DQ一個黨,藉着DQ一個黨,順手DQ了整整一代人。

低處未算低,阿爺不會手軟,但香港人也絕不會硬食。我們憤怒,唯有把憤怒轉化為選票。

一般人投票,通常只有兩個可能:一、喜歡某候選人,投票給他。二、不喜歡某候選人,所以投票給他的對手。但311補選,相信還有第三種:因為不滿DQ,所以支持「反對DQ的候選人」。

咦?這個邏輯,怎麼這麼熟悉?記得當年五區公投,辭了職再參選的議員,講到口水乾,向選民解釋:「不是投一個人,是投給一個議題——支持普選的議題」。選民抓破頭,即係想點?支持一個人但不是因為一個人,支持一個議題但選票上又沒有這個議題,不明白就是不明白。

但今天,回歸二十年,現實令我們學懂,投票往往是超越「揀一個人」的事情。在這個做甚麼都無用的政治環境下,唯有自我打氣,每度徒勞無功的參與,其實都是熱身。有一天,那個真正的機遇到來,我們已經千錘百煉。

2018年1月28日星期日

粗口與普通話


如果講粗口要停學,恐怕明天全香港沒有多少人返學。

學生講粗口要停學,那麼老師講粗口是不是該停教,官員講粗口是不是該停職?事實卻是,莫說粗口,官員犯了法都不用辭職。

近日的浸大風波,真正的問題,不是學生應否講粗口,或者畢業是否必須懂普通話,而是——過猶不及。

任何語言都是溝通工具,任何行動都是表達方式,關鍵是,使用的尺度,合乎比例嗎?如果討論考不考試都要搞佔領,爭取政改豈不是要擲手榴彈?

同理,一所大學,注意,是大學,學生講粗口就罰停學,那作弊、偷竊、欺凌豈不是要終身監禁?老老實實,小學生講粗口也不用停學吧,最多咪記大過!

教育、教育,既教且育。學生講粗口,有很多處理方法。有人繞以大義,循循善誘,待人接物說話要分場合、分對象。有人督促學生深刻反省並道歉。有人會找出學生情緒激動的原因,對症下藥。有人以上皆做。反正不論任何方法,最不負責任的回應就是——講多無謂,三、二、一,你以後不用再返學。

這一場風波,既看不見學生向校方理性而成熟的爭取,也看不見校方對學生的關愛與教育,只看見雙方之敵視與仇恨——我都忍得你耐!

不知那個畢業攸關的普通話試,有沒有普通話粗口的試題?認識一個文化,總不能漏掉市井而普及的次文化吧。

2018年1月25日星期四

縮了水的承擔



一個人,生得矮細,有咩優勢?

糧食、土地、資源都不是問題。從前傾盡所有都買不起窩居,如今在那微縮的世界,少少積蓄在手,豪吃豪玩豪住打跛腳唔駛憂。

電影 《 縮水人間 》一開局,就引你入局,處處展現大城市中小市民的艱難。全球人口膨脹,人人仿若螻蟻,只能壓縮過活……正當你以為可以圍爐取暖,筆鋒一轉就殺你一個措手不及,直白批判人類在全球危機面前,只願當隻縮頭烏龜。

國際權威擺出拯救者的姿態,訴說高大空的夢想。然而所謂人類的出路,其實即是集體走佬。由大世界走到小世界,再由地上走到地下。美其名是勇敢的先行者, 實情是現實的逃兵。其中一個參加者,說出了真心話:「縮水,不是為了拯救地球,而是為了拯救自己。」

獨善其身的取態,不易被看破,如果沒有對比的話。但是,這邊廂博士和原居民身光頸靚喝着vodka矯情地告別世界,有人卻在五餅二魚給貧苦大眾分發有錢人的廚餘。

他曾問她:「你是倖存的異見人士,大可以演講、出書賺大錢,為甚麼要留在這裡做清潔?」她不語。我們想當然以為,落後國家的國民慣性認命,後來才領悟,留在原地,幫助同樣被生活欺壓的人,是她最不認命的抗爭。

不斷走佬,不是出路。是以他在最後關頭,選擇跟她回歸那個不堪入目的世界,做得幾多得幾多。

2018年1月22日星期一

假的真不了


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。

甘草臨記陰差陽錯飾演了毛主席一角,無知村民竟真的把他奉為主席,鬧出連串笑話。舞台劇《主席萬歲》,字字珠璣,然而大笑之後,卻細味出半點蒼涼。

甚麼是真?甚麼是假?假銀紙假藥假煙仔比較假?抑或那個關於新中國的共產夢比較假?造假既是人性崩壞的漩渦中苟且過活搵兩餐的生存之道,也是跌到谷底的絕望中唯一的心靈慰藉。

最令人揪心那幕,是老奶奶拉着主席的手,訴說年輕時追隨主席的光景。眼前的主席分明是假的,但她那發自心底的崇拜衷情,卻真到不得了。老奶奶連患了末期癌症都死不去彈返起身,唯獨再見主席再一次憶述那個美好的年代,才死得眼閉。主席顯靈,是個謊話,但我們選擇相信,因為謊話是生存的唯一意義。

毛主席死了幾十年,當年的少女都變了阿婆,阿婆今天住在推土機鏟平了祠堂的小村落。現實不堪入目,歷史卻鮮活如昨。這種心情,香港人都懂。

故事裡村民的中國夢,跟香港演員的電影夢穿插。臨記跟臨記阿頭「抽書」互數經典對白的片段,見證過香港光輝歲月的人,不無共鳴。這兩個難兄難弟,在電影世界裡親身經歷過香港的盛衰,那個「讓了給梁朝偉的角色」,錯過了就不回來。有些東西,若我們不能永遠擁有,但願永不忘記。不如,我地重頭來過。

2018年1月19日星期五

時代揀選的美善


這是最壞的年代,這是最好的年代。在黑暗時代中,他們的初心勉力綻放光輝。在禮崩樂壞大倒退中,他們默默茁壯成長。

時代揀選了的他們,如果生於歌舞昇平的香港,這一刻會在做甚麼?打機、走堂、兼職、拍拖、去旅行?

然而,風浪來了,他們選擇踏前一步,之後,幾乎無可選擇地,必須押注一生去摃起整個城市本該合力去挑的重擔。

在上訴判刑前一天,羅冠聰說,要做個「老來照鏡不會討厭自己」的人。

初次坐牢的黃之鋒說,坐牢令他看見另一個世界,明白少年犯們走過怎樣的路。

大半年前「無諗過參選」的周庭,今天揚言「我沒有後退的本錢」,努力裝備自己。

還有周永康,坐牢出來,清減了、皮膚好了、成熟了,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同了。今天信了佛的他,看上去也真的有點佛相,眼神詳和,談吐充滿智慧。

連月來追讀他們的訪問,字字細味他們的文章,早已超越讀新聞的功能需要,更像在吸收難得的心靈養分。

抗爭,說到底也不過是修練做人。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中國人那句老話,他們在努力實踐,教每個苟且過活的我們汗顏。

這群時代揀選的孩子,在歷煉中培養出來的眼界、心志、EQ、胸襟與善念,撼動着每一顆成年人的心。執筆這刻孩子們再次被判入獄,但我真的相信這些日積月累的感動,有一天會聚沙成河。

2018年1月13日星期六

介入虐兒案



虐兒案轟動全城。我們關注社工和校方如何介入,或許更關鍵的,是何時介入。 

慘劇,是結果。但在此之前,發生了甚麼事?

臨臨5歲,哥哥8歲,生父26歲,生母27歲。亦即是說,父母18、19歲已誕下哥哥。以現代標準來說,非常年輕,當時情況是怎樣的?

父母離異,子女多跟母親生活,但兄妹倆都跟了爸爸,又是甚麼原因?

臨臨、哥哥、生父、繼母、繼姊、繼外婆,一家六口同一屋簷下,就算無虐兒,也少不免有相處和適應問題,甚至需要心靈輔導。這些,一直以來,有無人處理?

無。因為我們總是有事發生才去處理。無事發生,即無問題。但太多先例可見,一旦情緒爆煲,再做甚麼都是徒然。

當事人通常抗拒專業介入,一句「一切都好」便把你拒諸門外。就像臨臨的爸爸就輟學回應校方一樣。

除非,在未有任何異樣前,老早建立緊密的信任關係。如果身體有「家庭醫生」,心靈也可有「家庭朋友」?

家庭複雜不一定虐兒,虐兒的卻多數家庭複雜。及早找出結構特殊的家庭,主動「做朋友」,已是第一步。

如果,臨臨有個陪伴成長的「朋友」,專業地緊貼她的生活,充當她的傾訴對象,或許她不會被虐待了整整一年,至死方被發現。

防患於未燃,資源倍增,是不是很奢侈?至少,比不上高鐵加沙中線合共超支361億奢侈。

2018年1月10日星期三

僭建的後腿


知法犯法,不奇怪。自古亂拋垃圾、衝紅燈、僭建以至貪贓枉法都大有人在,奇就奇在這個人竟當上律政司司長。

是政府審查之疏忽?少天真。今時今日要對一個人起底有多難?政府連聘請公務員都給你翻開三世書,對堂堂司長又豈容漏招?

既非疏忽,即不在乎,也不得在乎。事關非富則貴的自己友,大多住豪宅。天下沒有不吃貓兒的魚,也鮮有不僭建的豪宅。

更何況,紛擾亂世,好人好姐都不要政府的魔鬼之吻。君不見連一直對阿爺唯命是從的袁國強司長,也執包袱搵真銀去。

完成任期,是問責官員的基本道義。特首選了你,你提早放棄,簡直無義氣。潛台詞,只有一個解讀:想不到這份工(或這個老細)咁難頂!

還有沒有另一個可能?即管大膽假設,政府非因沒有人選所以包容新任司長僭建。恰恰相反,正正因為她有僭建,才被選中。

還記得同樣有僭建的梁振英前特首嗎?還記得UGC事件嗎?有問題的人才好擺布。有問題的人萬事好商量。有問題的人才可威迫利誘。

沒有陰暗面的人,沒有聽命的必要。可別忘記當初梁是一意孤行,忤逆中央意思,出來硬搶唐唐的位置的。這匹野馬,要如何管?醜聞的威迫,政協的利誘。

其實,我真的不介意司長有僭建。我比較介意,僭建的暗門背後,藏着多少條可以隨時被拉的後腿。

2018年1月7日星期日

沒有後退的本錢


想不到,新一年第一件做的事,是翻查自己的選民登記紀錄。

311是立法會補選。上次,聽過很多「鬼故」。寄失投票通知書、登記被取消、忽然無得投超區……好恐怖。人,從來比鬼恐怖。

令人窒息的政治困局。人人仰天問,投票,還有用嗎?或許,最無奈也最坦白的答案是,身為香港人,咱們已無前行的進路,也無後退的本錢。

高牆,像個不敗棋手,總是把大局玩弄於鼓掌。章法太低的我們,又每每少想了幾步。

對手玩DQ,你以為搞事份子死不足惜,卻看不出對家真正圖謀的,是減人後長驅直進修改議事規則。

改規則,有人求之不得,拉布滅聲耳根清靜,卻後知後覺,三步棋之後,就是一地兩檢,還有23條。

將軍之後,豈不抽車?看不通,自是滿盤皆落索。行政有主導;立法有DQ;司法被一錘定音;當下一步23條通過後,學術界、傳媒、文化界統統淪陷....棋子逐一被剝光豬,直至無棋。

對奕,要知己知彼。簡單二分,只有兩個可能。一、看得穿敵方圖謀,投票是最後的底線。二、甚麼都看不穿,更加啥都別妥協,選票,要緊握在手。

這些年,香港的日子很難捱。不進則退的等待,究竟有何意義?或者,對於習慣甚麼都是「按個掣就有」的香港人來說,如何長期身處低氣壓,而不被消磨掉,正是卧薪嘗膽的一課。

2018年1月4日星期四

停不了的摩打



電影《相愛相親》,就像綿裡針,漫不經意刺你一下,然後揭開痛楚背後的底蘊,這就是人生。

微微和姥姥,簡單而討好。微微敢愛敢恨,姥姥默默承受命運。只有夾在中間的慧英,比她倆都要複雜。

慧英既能幹,也脆弱。能幹,因為她赴湯蹈火甚麼都做得來。千山萬水去掘祖墳;撲來撲去辦手續;家庭事業統統上心。

脆弱,是因為她的心理質素跟能力不成正比。她長期焦慮、緊張、欠缺安全感,令身邊人受不了。夫妻感情淡薄,女兒終日跟她吵架。然而,那無以名狀的焦慮,究竟從何而來?

生活安定,家宅平安,根本沒有焦慮的理由。為何總得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中找碴?還是相伴半生的丈夫看得懂:「你媽媽看見婆婆走了,想起自己,她害怕自己也一樣要孤獨離去。」

找碴,重點不在碴,而在孤獨。事事管,是因為恐懼死亡。操控,是活着的證明。畢竟婆婆臨終前,真的說過要合葬那句話嗎?堅持兩老合葬,是孝,也是慧英走到人生某個關口的心理投射。

畢生都在燃燒自己的她,放鬆這一課,很難學。故事末段,丈夫問,你年輕時想出走,活到今天,錢有了、車有了、音樂也有了,你就沒興緻了?

人生最諷刺的,莫過於千關過盡,終於可以嘆世界,那副高速轉動的摩打,卻早已習以為常,再也慢不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