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9月15日星期五

Aftertaste


L跟旅居他鄉的W見面。故人相聚,把酒當歌,言談甚歡。散席後,各自回歸自己的世界,你有你生活,我有我忙碌。

然後某天,L收到W寫來一首詩。短小精悍的詩句,躍然紙上,字裡行間盡是當晚的良辰美景。L感動,同時又覺得好好笑:「食餐飯啫,駛唔駛寫首詩咁嚴重呀?」

「W和你,是我所認識過,最有『aftertaste』的人。」L如是說。我莞爾。W是我的舊同事,當年青春少艾分享夢想,她說,不想打政府工,想當詩人。我說,我也一樣,想寫書。然後自嘲,發下夢就好,唔駛食飯咩!

想不到,多年後,我們都夢想成真了,有飯食,還要食完寫首詩。我一直解釋不了為甚麼自己喜歡寫作,經L取笑,忽然懂了。關鍵,就是「aftertaste」。

對很多人來說,一件事,完了,就是完,名符其實「out of sight,out of mind」。對寫作人來說,完了的事,其實有排未完。

我們的心靈程式,跟大隊有時差。離校抑鬱、離職抑鬱、演出後抑鬱、完成了一個大project也抑鬱。所謂抑鬱,即是事情雖了,情緒未斷。發酵的情緒在心內無限流轉,是回憶反雛熬出來的老火湯。湯滾了,在煲內翻騰,離不開,留不低,終於滾瀉才能「close file」。

寫作桌就是那個讓情緒任意滾瀉的平台,為每個微小經歷正式蓋棺。記得曾讀過作家九把刀憶述,友儕總說他記性特好,生活點滴都能寫進小說裡。但他自知,他不是記得起,而是忘不了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人和事,像無人駕駛,在腦內不斷重播,想停都停不了。開筆時,就不能自已傾瀉而出。

相對別人批評我們懷舊、戀舊、執着、放不低,我愛煞了L所賦予的這個浪漫演繹­­­­——「aftertaste」。L看着我蠻興奮的,無我咁好氣,搖搖頭乾掉杯中物。他唯一能欣賞的「aftertaste」,是酒過三巡的齒頰留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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